【设计型录】你打的麻将是不是真的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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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202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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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危艺术——手雕麻将艺术工匠张诚忠

偶然在网上看到张师傅和女儿接受采访的视频，让我关注到了手雕麻将这门非常有意思的艺术。而这只是故事的冰山一角，与之息息相关的是整个传统艺术的现代发展之路。设计不是一个孤立的话题，它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我们先从这个你也许不了解，但一定听说过的甚至玩过的麻将说起。

1 关于麻将牌

麻将文化在中国文化中历史悠久，是许多人家庭聚会中不可或缺的游戏。尽管大家都玩麻将，但是了解麻将制作的人可能并不多。麻将是用竹子、骨头或塑料制成的小长方块，上面刻有花纹或字样，北方麻将每副136张，南方麻将多八个花牌，分别是春夏秋冬，梅竹兰菊，共计144张。与其他骨牌游戏形式相比，麻将的玩法最为复杂有趣，基本打法简单，容易上手，但其中变化又极多，搭配组合因人而异，因而颇受欢迎。在古代，麻将大都是以骨面竹背做成，最早的手工雕刻麻将都是以竹骨、竹牙、象牙为材料制作的，竹骨麻将所用的骨头包括鹿骨、骆驼骨、象骨、牛骨，其中鹿骨密度最大、最润，做出来的麻将也最好看。竹子和骨头的比例各不相同，骨头越厚就越珍贵。七十年代开始流行四川贴黄的竹麻将，骨头被彻底抛弃。但是象牙还是依然珍贵，那时候象牙手雕麻将据说能卖到二十万港币。后来，骨制品被抵制，材质好的手工雕刻麻将也越来越少。

2 今日麻将牌

现如今，我们更常看到的是时尚或奢侈品品牌推出的充满个性的麻将，卖价昂贵，但人们趋之若鹜。例如Brunello Cucinelli推出的麻将组合，采用顶级材料和细致的意大利工艺。这套激光雕刻的麻将组合主要由欧洲胡桃木制成，而它的包装则是两个可堆叠的托盘和手工雕刻的盖子组成。其中唯一的人工部分，是由意大利工艺师涂清漆的工序。

时尚圈的奢华麻将当然不能少了Louis Vuitton。由Emily Ho及Wilson Lee所创立的香港建筑及室内设计工作室Studio Adjective，以LV早期出品的天价麻将为蓝本，设计了一套全新的麻将。这款Vanity Mahjong，同样选用了胡桃木为主要原料，加之复合石材。为了凸显LV的品牌美学，设计师特地用LV经典的Monogram四瓣花形图纹贯穿整副麻将设计，融入建筑学的概念与许多细节。只是整套精致的设计的核心目标更像为了烘托LV的品牌哲学，麻将只是概念的载体。除此以外，Gucci、Tiffany & Co.以及Prada等一众大牌也不一而足，有的主打自身品牌概念，有的偶尔运用中国文化，每一套都很漂亮、精致，而且非常适合拿来收藏或者送礼，不得不让人承认麻将的魅力绝不过时，不能玩的时候就当收藏品，岂不美哉。

虽然奢侈品牌推出的麻将融入了更多自身的品牌特色，但好歹还保留了一些麻将文化本身的特征，对麻将更现代的改造，来自这家名叫“The Mahjong Line”的公司。“The Mahjong Line”2021年初在达拉斯成立，公司以”将麻将引入时尚大众生活“并对已有数百年历史的麻将游戏进行”更新“为创立目标。这家由三名白人女性创立的公司很快在社交媒体上迅速走红，虽然有点德不配位。这家公司的logo是一个面容姣好，脸颊红润的东亚女性形象（其实也不明显）。但除此以外，整个游戏似乎找不到任何一点有关中国传统文化的痕迹。麻将几乎被视为中国文化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却被一家国外公司给胡乱挪用，成千上万的网友们在各种社交平台上发表他们的不满：“你们就是为了赚快钱而抛弃了千年的文化”、“我们的文化又不是廉价的图画书，可以被特权阶级的小屁孩们随意拿来玩弄和二次创作。”The Mahjong Line的“现代改造”——正如他们新闻稿所述——以高达 325 至 425 美元的价格出售其西化的麻将牌系列商品——与麻将原本民主、大众化的游戏人群现实相去甚远。但随着大家对此次事件的争论，也引起了人们对麻将起源的关注。

3 关于张师傅

由于现代工业技术的发展，手雕麻将已经是一项日渐没落的艺术。这项技能最早可以追述到19世纪的中国，工匠们只使用五种工具（这些工具也是手工制作而成），在象牙白的牌面上徒手雕刻书法字符，之后用细腻的笔触均匀而完美地涂抹。这是一项至今依然很少被人提起也很少有人练习的技艺。但早在麻将数字化之前，有一些人已经开创了自己的手雕麻将职业生涯，伴随着200年历史传统的发展，这些艺术家的麻将雕刻艺术的速度、精度和工艺水平也在此期间蓬勃发展着。张诚忠师傅，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张瑞奇。这位麻将雕刻大师在香港出生、长大并仍然居住在香港，他在13岁的时候在父亲工作的福兴隆麻将厂学习这一技艺，福兴隆麻将厂在 2009 年关闭之前是最大的麻将牌制造商之一。

张诚忠的祖父张富华先生初出茅庐便加入麻将牌行业，起初当学徒，其后于1963年跟祖母共同开设首间工厂。该工厂名为「福兴隆麻雀厂」(前称「福兴隆麻雀庄」)，位于九龙城城南道。他的父亲继承祖业后在80-90年代扩张业务，将福兴隆发展成为老香港规模制造厂房，当时在香港只有两大厂房，一间位于大角咀，另一间便是「福兴隆麻雀厂」。建立厂房后全家居于九龙城，住所除了栖身之外也是工作间。麻将厂当年提供麻将生产一条龙服务，从德国采购原材料，到锯料、打磨、雕刻、上色、铲油、包装及送货等。厂房1987年由九龙城扩大至九龙湾工厂，从1990年开始张师傅努力研究引入机器辅助生产。可惜好景不常，在1997年香港金融风暴影响下，加上国内低成本之竞争，逐渐取代香港的生产，于是厂房辛苦营运多年被迫在2009年结业。当时行内很多人失业，很多师傅生活彷徨，整个家族亦被迫转行从新开始。张师傅之后努力出外工作多年，照顾家中太太，于2018年退休，在获得女儿的鼓励及支持下重操故业并重拾兴趣，继续用创意和毅力传承香港传统手雕麻雀工艺并于2020年获柴湾青年广场邀请制作香港首次最大型的麻雀工艺和艺术展，由展览内容，设计，筹备以致各式各样的麻将新颖设计都参与其中。

张师傅小时候，周围有很多人做麻将生意，每个家庭几乎人手一套手雕麻将。麻将馆挤满了各行各业的人，口袋里塞满港币，话语间充斥着最新的八卦。麻将桌不仅会出现在街道两旁的树荫下，你还可能在婚礼、宴会、传统节日、家庭聚会上看到。技巧娴熟的长辈身旁，围绕着想学习麻将技术的年轻人。麻将不仅是大家的生活娱乐方式，更是沟通两代人的桥梁。张师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但他并没有时间磨练自己的麻将技术，他的生活更多地被麻将厂学艺生活占据：他平时都在观察工匠们如何精雕细琢这些麻将牌。而他也并不是唯一对这些“绿色珠宝”的制作方式感兴趣的人，许多邻居和朋友们也常来到工厂了解麻将是如何制作的——细心观摩麻将雕刻、抛光和涂漆的全过程。

当时张师傅的父母和兄弟都在麻将工厂工作，家里的房间散落着制作麻将的工具，他通过在旧麻将上练习，开始了他的麻将制作学习之旅。作为麻将牌的雕刻师，所有的麻将牌都必须雕刻相同，否则玩家可能会使用不规则的牌作为标记位置。由于麻将牌主要是用竹子、骨头或象牙制成的，因此需要工匠用锋利的工具以锐角进行雕刻，又要保证一模一样，雕刻起来绝非易事。在慢慢熟悉后，张师傅能够通过雕刻三到四次以雕刻出正确的深度。要确保雕刻出的牌看起来非常漂亮，需要付出很多努力和耐心。每一张麻将牌，都可以算是大师级的书法作品。张师傅花了三年时间才成为麻将牌的专业人士，他能够做到雕刻人物时不需要先起草定位就能准确下笔。在张师傅看来，雕刻是心手统一完成的，大部分工作其实都是耐心的练习。他的父亲在他练习过程中一直细心指导他，并将这门麻将生意完全地传授给了他。

当张师傅回忆学习麻将牌雕刻技术的过程时，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无聊的过程。他需要无休止地重复刻写构成全套麻将的144张牌。因而除了技术本身，麻将牌还被他注入了中国的阴阳哲学，这些精神方面的概念，让它在雕刻麻将牌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冷静而专注。总体来说，雕刻麻将牌，是一门需要多年磨练的技能，所以很难传承技能，已经逐渐成为一门垂死的艺术。张师傅说：“这不仅仅是一场传统的四人角逐，更是一种对人性、战略、人际交往能力的实践，既给人们带来欢乐，同时也能社交。”麻将文化深深根植于香港文化之中，历经风雨，这款广受欢迎的游戏在动荡的历史中幸存下来，和许多香港居民一样，张师傅把麻将视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尽管随着长辈们的退休，麻将正在逐渐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

尽管玩麻将的人越来越少，但近年来又有复苏的迹象，主要源自海外。许多人欣赏张师傅这样手工制作的麻将，并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套具有价值的正宗的麻将。虽然张师傅早在2018年的时候就已经退休，但他仍然设法每个月雕刻几套麻将牌，他表示还有许多来自海外的订单，正在排队中。张师傅的女儿Karen也为家族企业的发展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她通过运用艺术品牌 Karen Aruba Art 来传播关于麻将牌的制作故事，鼓励年轻一代了解香港文化。她用专业的知识不断致力于麻将牌艺术的传播，从绘制张师傅的插画故事到建立专业的网站，再到举办相关的艺术活动，让越来越多人了解到张师傅个人，也关注到麻将文化、香港文化本身。对于传统艺术的发展来说，这样的现代化运作是十分必要的。

在观看张师傅和女儿的采访时，我们会发现张师傅本人有些不善言辞，基本不说话，而他的女儿Karen则用流利的英文向主持人介绍着麻将牌的历史，关于他们的愿景，以及对香港文化传播的期许。相信张师傅的故事，除了让我们对麻将牌艺术感兴趣外，也认识到推广传统技艺，我们有更多的方式可以借鉴，不仅仅是要传承手艺，更要让文化信念在大众心中播种，只有看到的人更多，传承的机会才会更大，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4 写在最后

当我们回过头审视“The Mahjong Line”公司生产的麻将时，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其实也没有很丑陋？甚至有点可爱？充满了美国的阳光风味，确实是地道本土化的“美国麻将”产品，尽管被骂昂贵又不实用，但那些大牌设计的麻将恐怕也殊途同归。至少在宣传麻将游戏本身来说，他们都走在了时代前列，然而要说真正中国风味的麻将牌，恐怕只有，也只能是原汁原味的手雕麻将，甚至不在于它的非机械化。有些东西换了表现形式，就可能已经是新东西，而有的东西换几遍外壳，本质却始终不变，那个亘古流传的东西，只可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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