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喜茶

举报 2017-08-15

致命的喜茶

来源:姜汁满头(微信号:linlinisdead)
作者:西岛

“我想请你帮个忙。”李玛姬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两条长腿像莎朗斯通似地交叉起来,慵懒地说。

“请讲。”作为一名私人侦探,除杀人放火、走私越货外,我尽力帮客户摆平一切麻烦——自然,有偿服务。麻烦越大,收费越高。

“我需要你到三里屯,帮我竞标一点东西——当然,钱我来付。”李玛姬悠悠拨了拨头发,模样迷人至极。

“竞标什么?”我问。

“一杯茶,”李玛姬吐出个烟圈,“我的心理价位是五百万。如果竞标激烈,你可以开到五百五十万。”

我低下头,开始找手机,考虑要不要在安定医院给她挂个精神科。

“哎,你别,”她急忙劝阻我,“只要你能拍下那杯茶,我付你三倍报酬。”

“可能我不太懂有钱人的世界,”我看着她,眼里透出疑惑,“但你说,花五百万去买一杯茶……”

“这不奇怪,”李玛姬向我解释,“你可能没听说过。前两个月,喜茶现场调配的一杯‘低脂咸奶霜茗茶’,在上海拍出了四百万的天价。”

“令人震惊。”

“是,的确令人震惊,”李玛姬点头,“前不久,我去了一趟上海,想拍下他们家一杯‘低脂咸奶霜茗茶’。谁知,一个温州房地产老板出了四百万,盖过了我开的三百七十万。为了那次拍卖,我去了香港的苏富比,卖了家里珍藏的三幅黄永玉。”

“我好像听过这次拍卖,”我说,“很轰动。那家店在上海特别受欢迎,出一杯火一杯,一茶难求。”

“对。就因为这杯茶,那个温州房地产老板后来被人杀了。”

“不会吧?”我大惊失色。

“是的。陆家嘴一位金融大亨,把喜茶看得高于一切,志在必得。他开着一辆迈巴赫撞死了房地产老板,偷走了那杯冰呼呼的宝贝。”

“造化弄人。”我叹了口气。

“可怜的其实是他,”李玛姬哼笑一声,“那杯喜茶是假的——知道吗?金融大亨拿着茶,去向一个三代都是上海人的静安姑娘求爱。姑娘打开一看,发现不是喜茶,是杯一点点,立即翻了脸——他羞愧得当场自杀。”

“怎么会弄错?”我问。

“金融大亨是淮安来的,苏北人,不懂这些,”李玛姬说,“但这都瞒不过一个土生土长的静安人。”

“那杯真的喜茶去哪儿了?”

“没人知道,”李玛姬摇摇头,“有人说,是山西一个煤老板偷偷喝了。还有人说,北京一位部长爱它爱得要命,让医生直接把喜茶注射到了静脉里。”

“最后一个问题,”我问,“为什么你要请我去帮你拍下这杯喜茶呢?”

李玛姬板着脸,说:“东北的一群黑帮,如今已经潜入了山海关。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不惜一切手段想抢到喜茶,去献给他们的老大。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拍卖现场,都会有生命危险。”

致命的喜茶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看来这次接的活儿并不轻松。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李玛姬商量好了:等我抵达三里屯,顺利拍下那杯喜茶,并带到三里屯威斯汀的1019套房后,三倍酬劳便会安然落袋。除此以外,她还会穿上浅肤色内衣,在床上恭候我的大驾。

拍卖日在周六。

周六的三里屯很是热闹:小山日料店,一盘北海道空运来的海胆刺身,拍出了六十万。那里花园楼上的migas餐厅,一道西班牙籍主厨烹制的海鲜饭,拍出了一百万。

致命的喜茶

最终,当喜茶压轴露面,并亮出限定的“喜乐芝黑金”时,广场上顿时涌起一阵巨大的骚动,人人都开始摩拳擦掌,看客尖叫得声嘶力竭——竞标起价是一百七十万,价格一浪高过一浪,好似食客们的热情一般。

竞拍价格越来越高。有些竞标人受不住战争一般的紧张场面,当场晕倒,保安急忙叫来了救护车。

到最后,只有一个戴墨镜,操着东北口音的壮汉在同我竞价。等拍卖价格到了五百三十五万以后,那个东北人也承受不住了,只得灰溜溜地退场,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很有些恍惚的神色。

“五百三十五万第一次。五百三十五万第二次。五百三十五万第三次——第三次,有没有?成交!”

拍卖槌在三里屯南区广场上砸出振聋发聩的声响——于是乎,喜茶在北京地区的首次拍卖,以五百三十五万的价格成交。

我接过那杯喜乐芝黑金奶茶,心跳得厉害,差点把杯子打翻。我环顾四周,确定安全后,立马把它放进了身边的便携式保险箱,跳上一辆无牌蹦蹦,直奔东单,把这杯价值五百三十五万的宝贝,放进了北京站的一个投币式储物柜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像重现了《谍影重重》的电影画面。

三次确认柜门锁好后,我才优哉游哉地回到三里屯,走进威斯汀的套房。

门刚一打开,一个砖块似的东西就迎面朝我脑门砸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醒过来时,一把手枪正顶着我的胸口,我痛苦地呻吟了两声,定睛一看,持枪对着我的,正是刚才那个在拍卖现场遇到的东北人。

透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李玛姬——跟约定一样,她身上只穿了肤色的内衣,不过被五花大绑,包得像个tiffany的礼品盒一样,扔在三人沙发上。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这个样子更具诱惑力。一下竟看呆了,忘了有柄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我的心脏。

“好了,哥们儿,你看够了没?看够的话,咱谈谈正事。”东北大汉用枪戳了戳我的胸口。

“啥正事?”我勉强冲他挤出个笑容。

“别装傻,爷没空陪你扯犊子,”东北大汉喘了口气,“那杯喜茶在你这儿,我想要过来。”

“大哥——恕我直言,像您这样的人,有头有脸,体面得不行。您瞧,咱们国家枪支管控这么严格,您还能搞到一把五四手枪,全中国还有啥是您搞不到的?咳!您要一杯奶茶做什么啊。”

东北大汉摇摇头:“哥们儿,看来你还不明白,这不是一般的奶茶,这是喜茶,是喜茶啊!我给你讲讲,这奶茶背后的故事吧。”

我点点头,屏气凝神,听他用东北口音娓娓道来,仿佛欣赏赵本山的春晚小品。

“不是随便什么茶都能做喜茶的——喜茶用的茶叶,嗨,那块茶山啊,从明朝开始,就是给皇家特供的。不是那个地儿的茶,味道就根本不对劲!”

“大有来头。”我点头赞同。

“每一片茶叶,都由十七岁的少女亲手采摘。采摘前要接受统一体检,确保她们都是处女,这样的茶叶才新鲜、干净。另外,每片茶叶上,都用微雕技术刻上了《金刚经》,并请雍和宫的大师,一片片地开光祈福,光这道工序,就累死了三四十位大师——喝喜茶,不仅是冲着它的好味道,更是为了洗涤灵魂。灵魂,你懂不?”

“原来如此。”我点头称是。

“还有他们的芝士——那也不是一般芝士。用来做芝士的牛奶,全部来自澳洲。而且那些澳洲奶牛,母乳喂养,绝不用别的辅食。”

“就是说——那些奶牛,全是喝牛奶长大的?”我大惊失色。

“这是身份的象征,”东北大汉接着说,“哥们儿,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这些亡命徒,没那个福分,享受这些奢侈玩意儿。你看,就把它让给我大哥,得了。我大哥——那才是体面人,真正的体面人。大金链子,三斤的,每天换一条,一周不重样。人说东北大哥四大件:墨镜、金链、雪茄、喜茶,如今他就缺一样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当做件好事,成不?咱没了喜茶,照样灰头土脸地活,大哥没了喜茶,就没法在东北混了呀!”

”而且,“东北大汉的声音颤抖起来,”带不回喜茶,大哥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我,我还有老婆孩子呐!”

东北大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手枪的威胁下,我完全被打动了:“茶放在北京站的自动储物柜里,我现在就让助手给送过来。”

“兄弟,谢了,”东北大汉伸出手来,隔着墨镜擦了擦眼睛,“我只带了五百万,都给你,这是用来买喜茶的钱——你一定要收下。我们东北人讲道理,不白拿人家东西。”

半小时后,我的助手提着防弹密码箱走了进来。东北大汉双手颤抖,取出那杯宝贝,轻轻抚摸着塑料杯外头的水珠,凑拢闻了闻,心满意足地走了。

确信他走远后,我走上前去,给李玛姬松绑。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用水汪汪的眼睛瞪着我,颤悠悠地道:“他走了?”

“走了。”我说。

“你是骗他的,对不对?”她伸手抱住我,“真正的喜茶还在你那儿,对不对?噢,你这个杀千刀的小混蛋,把我们骗得死去活来。现在,你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喜茶究竟在哪儿?快,快让我们带着它远走高飞吧。”

李玛姬的胸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热血沸腾,几乎忍不住要把她扑倒在地。不过,求生本能很快占据了上风,我推开她,冷冷地说:“不了——我不想跟那个温州房地产老板和陆家嘴金融才俊一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你手下。

“你说什么?”她娇躯一震,抬起头来,满脸苍白地看着我。

“李小姐,借刀杀人这一套,你玩儿得很溜啊,”我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是你指使那个金融男,去撞死房地产老板的吧?故意把喜茶说成一点点,当面羞辱金融男,逼着他自杀的人,也是你吧?你就是那个静安姑娘,对不对?我没猜错的话,这张大床的枕头下面,藏了一把枪。只要我跟你上了床,你就会趁咱们翻云覆雨时,一枪爆了我的头——砰!多么完美,还可以借此嫁祸到东北黑帮头上。”

“看来今天我气数已尽,”李玛姬收起慌张,披上浴衣,坐回沙发,点起一根香烟,“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不是那种人,”我说,“你优雅,冷静,品味不凡,怎么会跟个20多岁的小姑娘一样,为喜茶而疯狂呢?”

“你哪里懂得女人心?”李玛姬笑出声来,“女人可以为爱马仕杀人,可以为harry winston杀人——怎么就不能为喜茶杀人?不赶在第一时间喝喜茶,怎么还算是当代时髦女性?

“得了,李小姐,你真当我是个傻子——我托人查了万伟宣博公关公司的内部资料,你是他们的王牌客户经理,对吧?”

李玛姬手中的烟头顿时掉了下来,眼里透出了绝望。

从头到尾,这就是你们的一出策划案。多么完美的策划,我都想为您鼓掌了——美女,金钱,黑帮,命案,群众喜闻乐见的元素,一网打尽。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跑去买两杯喜茶来尝尝的。只是你功亏一篑,选了我当替罪羊。劝你一句:下次写方案时,记得请个蠢一点儿的侦探。”

李玛姬从沙发上跳起来,想要夺门而出。我急忙堵住大门,说:“得了。李小姐,还有什么话,留着说给警察去吧。”

致命的喜茶

我还记得,当我把她交给朝阳警察的时候,她低着头,脸上垂着一缕发梢,行如弱柳扶风,十足的楚楚可怜相。

我忍不住心头一颤,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理想,”她转头,冲我笑笑,“你不懂——你根本不明白,我们公关人,为了case,为了客户爸爸,为了完美的event,究竟可以付出怎样的牺牲。”

她扭过脸去,跟着警察走了。浴衣尾角轻轻飘动,背影如同白色幽灵。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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