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B1疯狂排队的冰淇淋,对话野人先生创始人

举报 2025-08-04

对话野人先生创始人

作者:姚兰;来源:姚兰 Yvonne

2022年8月,在母婴品牌Babycare创始人李阔首篇专访中,我曾写道:

有本土玩家黯然离场......也有本土玩家正缓缓撕开国际巨头的铁幕。

同样的情景也在冰淇淋领域上演。

全国门店数排在前四位的冰淇淋品牌是DQ(超1700家)、波比艾斯(超1000家)、野人先生(超800家)、哈根达斯(超300家),其中DQ与哈根达斯均来自美国,两家分别瞄准中端、高端市场;波比艾斯来自长沙,主攻大众市场;野人先生来自北京,抢占高端市场。

四家中,波比艾斯与野人先生处于快速扩张期。像DQ一样,波比艾斯主打Soft Serve(指软冰淇淋),哈根达斯主打Ice Cream(指美式冰淇淋),仅野人先生主打Gelato(指意大利手工冰淇淋,它由牛奶、水果或其它天然食材现场制作而成,无添加剂)。

Gelato自去年起走红:在抖音,#Gelato、#野人先生的话题播放量分别超过8.6亿次、4.8亿次。

野人先生去年新增近300家门店,再往前13年,只开了100家店。去年7月,野人先生首进上海。据我了解,上海正大广场店、北京大吉巷店、宁波万象城店、广州正佳广场店等多家门店都实现了单月超百万元的GMV。

在创立野人先生以前,崔渐为在一家意大利投资机构工作了4年。当时,他深度参与了一家Gelato家族企业的收购交易,并协助这家企业在北京三里屯开了几家店。在此过程中,他与企业请来的Gelato技术顾问安吉罗·贝尔杰拉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位师傅对于冰淇淋的热爱与远见,影响了他做出人生最重要的决定:

一生做好一件事,打造极致冰淇淋。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十几年的发展,本质上并没有犯什么太大的错误,都是必须要犯的一些小错,那我们也能很快地意识到,并及时修正。”崔渐为告诉我。

在漫长的蛰伏期里,野人先生已在产品研发、门店运营、品牌表达方面展现出创造力,这正是崔渐为自信的来源。

他也想“开很多店”,但他更想做出有趣的、受人尊重的品牌。“探索排在第一位,这是我事业发展的原动力。”崔渐为是少见的创业多年后仍保持强烈个性的消费品牌创始人。

受打击后吃冰淇淋,虽然仍会流泪,但此刻很甜,人间是值得的。崔渐为说,在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别讲大道理了,递上一支现做冰淇淋吧。

以下为对话,这是崔渐为的首个深度专访。


一次顿悟,两重人格

姚兰:你在这家意大利投资机构上班之前,有想过在餐饮领域创业吗?

崔渐为:从来没想过。我一直觉得,当你在某个领域最前沿的地方待得足够久,且探寻到最深处后,你很大可能会想一辈子从事这个领域的。在意大利,我接触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冰淇淋,包括理念、设备、工艺、人才等等,可以说初期的探索是花公司的钱,积累我的经验。(笑)


姚兰:安吉罗·贝尔杰拉诺带给你哪些影响?

崔渐为:那个时候,由于我们没有利益关系,因此更容易产生真诚的交流,进而成为更好的朋友。

我师傅阅历很深,曾在美国生活多年,正因为他参与了意大利咖啡最早被带到美国的整个过程,比如星巴克早期在西雅图收购了一些他持股的门店,他才会更有洞察力地预判到冰淇淋下一个机会点在哪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美国发生的事儿,四五十年以后一定发生在中国,因为中国代表了那个最有活力的国家。

我很感恩,他选择了我传承他的冰淇淋手艺,于我而言,这种使命感从来与利益无关,它就是一种责任,或者说,这事儿就非你莫属了。


姚兰:你认为你在做出好冰淇淋产品方面是有天赋的?

崔渐为:那几年高频吃冰淇淋,又跟一些意大利顶级专家共同做了大量实验,起初懵懵懂懂,忽然某一天就开窍了,知道什么食材的前中后味是什么样,整体口感哪里淡了,哪里可能有一个断层,哪里可能余味不够,就跟X射线扫描仪差不多,口味在脑子里形成了图谱。

如果没有这个顿悟,以及对产品没有绝对的自信,我肯定不会创业,这是一个最关键的点。

我有两重人格:一方面谨慎、保守,另一方面乐观,甚至激进。如果仅仅是行业发展前景良好,那不足以让我创业,我必须还得确定,我在这个领域是不是最牛,这个机会是不是我的?如果行业好,但是我只是一个中等生,那成功概率也不大。产品就是我们最重要的壁垒,或者说天赋。


姚兰:所以你在出发的那一刻,就已经找到一生的使命。不像别的餐饮创业者,一开始只是把这个事儿当成一门小生意,边走边看,可能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确定了自己的使命。

崔渐为:没错,这也是我们最幸运的地方。正因为有了这四年在意大利投资机构的工作经历作为基底,我在创业之初就把心定下来了,根本不担心当下的中国还比较落后,中国消费者还不吃冰淇淋,你走就行了,一直往前走。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在你创业前一年,也就是2010年,你接受了《中国食品工业》杂志的专访,这是你第一次公开接受媒体采访。文章结束语是:好冰淇淋不应该是一种奢侈品,应该走入寻常百姓家。

崔渐为:其实那一次主要采访的是我师傅,我只是翻译。当时讲做冰淇淋的健康天然理念,我践行到现在。


姚兰:你回国创业前,你师傅有给你什么临别寄语吗?

崔渐为:我从来没有向他表达我的雄心壮志,但他知道我很勤奋、聪明、愿意思考,以及能听进去很多东西,而这样的人往往也很有野心。寄语啥的,没必要说。

我们每年都会互访。最近是7月4号,他给我发邮件,邀请我参加米兰的一个展会。


姚兰:“一生做好一件事,打造极致冰淇淋”,这句微信签名是在你创业第一天就有的吗?

崔渐为:是的,这十五年里一直没换过。其实那天我还给自己取了另一个名字——渐为,意思是“渐渐地有所作为”,和我身份证名字的发音一模一样。我觉得,创业是一个漫长的旅程,有一些事情它需要被记录,或者需要有一些仪式感。


姚兰:李ke强是在2014年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我想到的诞生于北京的昔日网红餐饮品牌有西少爷肉夹馍、霸蛮米粉、黄太吉、雕爷牛腩,前两者成立于2014年,后两者成立于2012年,你是在2011年回国创业,真的是很早就出发了。我想问,你真没有想过同时另起一个更容易的品类?

崔渐为:完全没有动过这个念头。我就像一个观察者、见证者,这些餐饮品牌火起来时,比如伏牛堂在东三环一间地下室开出第一家店,黄太吉在建外SOHO开出第一家店时,我都第一时间去体验了,它们都在为我的创业提供养料。

尤其是见到很多餐饮品牌的起起落落后,有进一步促使我做决策时,要脱离那些浮华的营销类的东西,有耐心一点,更加务实地去思考问题。


前四家店:赚了赔了赔了赚了

姚兰:第一家店的开业情景是什么样的?

崔渐为:这家店就开在北京语言大学里面,约15平米的小角落,那个年代用的是最简单的装修,比如门头是KT板。我带着我一个同学的弟弟,还有刚生完孩子的妻子,就这么开始了。第一天业绩很惨淡的。


姚兰:开第一家店的你,是亲力亲为的老板?

崔渐为:是的,因为一开始就是从头做起,所以没有哪个环节能骗得了我。

早上先去新发地,轿车一次最多装50箱水果,每次都把轿车压得拖底。到店里大概10点半,中午开始有一波客流,然后服务客人。下午有一段空闲,这个时候我会去学校里打一两小时篮球。到晚饭时候,又来高峰了,一直到晚上9、10点结束。开车回家,大概五十里路吧。

我们是从农村出来的,有非常多在土地里干活儿的经验,小时候学习是稍带学一下(笑)。因为有了农村的生活经历,让我很清楚,直接扎到最深处、两腿都是泥的时候,这才是真实的创业。


姚兰:1996年,哈根达斯在上海南京路开出中国大陆首店,当时单球25元,相当于普通人一天的工资。你们一上来也卖得贵吗?

崔渐为:我们第一家店的客群中,百分之八十是外国年轻人,TA们对冰淇淋更了解。那个时候卖甜筒嘛,便宜的是五块钱,贵的是十五块钱,在学校里算是高端消费。那家店后来还是非常挣钱的,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局。


姚兰:第一家店教会你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崔渐为:重视和客人交朋友。在我手机里头,还留着很多北语学生的联系方式,那几年,一些中国学生甚至会带着其它学校的老乡来店里吃,TA们认为这是我们学校最牛的冰淇淋,我一定要请你吃一个。

那时候,我就在赞助学校里的活动,不管是演唱会,还是演讲大赛、体育赛事,我们都在现场,就是热情地让大家免费吃啊,大家交个朋友嘛。

我们门店不仅仅是盈利了,更重要的是形成了亲密、友好的氛围感。大概一年后,我如今的合伙人姜博、余学清亲自来到现场感受,都被品牌的活力吸引,他们也更有信心加入一起创业,不然只是口头讲故事的话,没啥说服力。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开局很好,那第二局呢?后面接的是“但是”吗?(笑)

崔渐为:但是第二家、第三家店失败了(笑),第一家店挣的钱全赔进去了。


姚兰:选址问题?

崔渐为:是的,这两家店都开在了超市的出入口。

在那个年代,北京的物美超市很火,客流量很大,我们以为客流大就可以了,但不知道超市的主要消费群体是中老年人,且以目的性消费为主,也就是家里需要什么,就去超市买,然后大包小包地回去,手里没有地方再拿冰淇淋了。加上超市有各种券,讲究性价比,顾客出来后,一“精打细算”,就会觉得我们没有性价比。

场景不对,人群不对,注定失败。三家店根本积累不起经验,这时候我们开始对选址敬畏了。


姚兰:2014年开的第四家店,扳回一局?

崔渐为:第二和第三家店我一看不成功,大概过了三个月吧,就果断关掉了。到了第四家店,很简单,第一家店既然在北语成功了,那我们去北师大不就完了吗?那里女生多。


姚兰:第四家店有什么故事?

崔渐为:最要感谢的是北师大后勤中心的一位老师,我真的是硬生生去敲门拜访好多次,可能是被年轻人那种上进所打动吧,突然有一天说,我们几个同事去你的北语店考察一下,等考察完,发现我那家店确实做得好,就同意从它学校超市后面切出一小块面积给到我开店。

我们店在大学校园内,也算是当时的网红店。因为我们和学生各种互动,比如“光棍节”到来之前,我们会发微博说,如果你想表白,可以私信我,我们会在门店的大海报上写出来,结果真的促成了一对儿,是一个女生向一个男生表白的,俩人到现在都会带孩子来店里吃冰淇淋。

接下来几年里,我们在大学开了快十家店。


姚兰:一年一家店,直到2015年,你们才进入购物中心。

崔渐为:在《中国食品工业》那篇报道里,我有提到,我们考虑建设牧场。事实上,从2011年起,我就在这么做了。前四年,没有开Gelato店,都是开软冰店,为了做出我心目中最好的Gelato,我在耐心地做各种准备。

我们的第一家Gelato店开在天津大悦城,叫野人牧坊,已经开始分时售卖,选用新鲜的牛奶、新鲜的水果,冰淇淋当天现做,其实和今天相比,模式变化并不很大。因为产品好,这家店开业即火爆。


姚兰:第一家Gelato店还在吗?

崔渐为:还在原址,一直开到现在,那家店也登上了“冰淇淋必吃榜”。它是如此充满意义的一家店,以至于我们在2024年整体改名为“野人先生”的时候,唯独保留那家店还叫“野人牧坊”。它是历史的一部分,应该被记录。


轻装上阵:一扇门被关上,一扇窗被打开

姚兰:从2015年起,你们就到外地开店了,后面两三年有飘吗,有犯错吗?

崔渐为:确实飘了,还是选址问题,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到2018年,我们开出50家直营店,北京、外地各占一半。那时候组织力没那么强,换句话说,在没有区域聚焦的情况下,大家面对面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企业文化影响力开始稀释,一些店员很快懈怠,这导致运营越做越差。

不过,这个错谁都犯过,就像老乡鸡从安徽进入南京市场,起初也吃了败仗,后来收缩回来。


姚兰:你们2019年没开新店。

崔渐为:人生有的时候确实是有意思,它给你关上了一扇门,说不定给你打开了另一扇窗。要不是在2019年我们断臂求生——把业绩不好的外地店都关掉,疫情来的时候,我们会更痛苦。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从2020年到2022年,你们以北京为主阵地,在全国开了不到50家新店,这个扩张速度不算快,团队在此期间主要增强了哪方面的能力?

崔渐为:首先,收缩战区后,我们的核心骨干并没有流失。

其次,所有伙伴的潜能第一次被真正激发出来。尤其是疫情前两年,我们核心团队开着三四辆车,出去送冰淇淋,有一种“逆行者”的感觉。一些客人知道冰淇淋来之不易,会给伙伴塞一袋水果、一些巧克力,甚至是红烧肉。如果路上遇到突发情况,晚上十一二点了,他们还不一定能回来。

在大家都出发后,我会去买一堆菜回来,在后面小区的地下室里,做尽可能丰盛的饭菜,等着大家回来,一起喝点儿酒。艰难时候的那些欢笑声我一直记得。


姚兰:这就是团队凝聚力,你们也从那时候开始了抖音的探索。

崔渐为:2022年12月份疫情放开,当时恨不得是每一个人都感染了,一些专家说吃一点冰激凌会缓解嗓子的不适感;我也清楚,在艰难时期,冰淇淋带给人的情绪价值会翻倍,于是我们开始正式做抖音直播,让更多人知道野人先生。

我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学习抖音直播、抖音本地生活的相关知识,并将它们整理成一个课件。在某个上午,我把所有店长和一些店员召集在前面提到的地下室里,教给TA们一套话术。内容讲完后,我们迅速成立了几个小组,大家轮流直播,反正硬着头皮上。

那时候,一个做收银系统维护的女生跑出来了,她做抖音直播的积极性很强,我们就给她转岗了,一直做到今天。去年才又加了一个人,两个人干抖音,我们现在饮品全国第一,而那些数千店、万店茶饮品牌,抖音团队动辄数十人,我们的ROI显然更高。


姚兰:疫情三年里,你应该有倒下过吧?

崔渐为:开完那场抖音直播的会后,我中午就倒下了,在此之前没感染。那一天好像是你知道你能做的已经做了,把大家送上马后,精神一松懈,就感染了。我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着大家直播,哐哐卖货。姜总接上我的担子,给大家准备饭菜。


姚兰:2023年,野人的发展已经提速了——新增63家门店,这个数字超过此前三年开店数总和,只不过是因为门店基数太小,还不被大家关注。去年一下子开出240多家店,在社交媒体上的讨论度也越来越高,野人先生开始进入一些餐饮媒体的视野了。

崔渐为:冰淇淋与奶茶是可替换的需求,我们过去发展很慢,是因为很多消费者还没有养成高频的茶饮消费习惯(少则两三天一杯),而它恰是冰激淋成长的土壤。

十几年过去,人才也好,加盟商也好,用户群体也好,茶饮已形成一个相对成熟的生态,冰淇淋品牌一定是站在茶饮品牌的肩膀上扩张。2024年是野人先生、波比艾斯以及DQ历史发展最快的一年,可以说它是冰淇淋发展的元年。


追求极致的新鲜,做自己,接受慢

姚兰:去年4月,你们将品牌名称“野人牧坊”改为“野人先生”,怎么想的?

崔渐为:“野人牧坊”不是中文词,是我的生造词,但它传播成本高,尤其是随着门店增多,这个问题日益突出。“野人”倒错不了,问题出在“牧坊”,比如有些人打电话会问“野人什么”;打字需要先打“牧场”,再打“坊”,有点麻烦。

之所以改成“野人先生”,主要是因为简单、易记、好传播。这也是一个自然而然产生的名字,很多客人一直以来称呼我们这个理工男创始团队为“野人先生”,我们也很早就注册了这个名字。


姚兰:冰淇淋的主要消费群体是女生,但你们在国人对冰淇淋接受度还不高的2015年,就取名“野人”,提炼“野”这样极具张力的超级符号,是需要勇气的吧?

崔渐为:实际上这个不需要勇气,因为我们做这事儿的时候,出发点不是迎合消费者,我只是做我自己,我知道我可以承担这个后果,大不了就是我发展得慢。

“野自天然”是我们的精神追求,我在十几年前就定下了这个基调,只不过是到今天,它变得越来越主流了——“野”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情绪。很多年轻人在城市待久了,都想回归山野释放自己,这是人的一种本能。越来越多消费品牌也用上“野”字表达自我。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你们将品类名称界定为“现做冰淇淋”,并喊出“当天现做,拒绝隔夜”的口号。

崔渐为:强调“现做”背后,是我们对“新鲜”的极致追求,我概括为“四个不”:不用复原乳(选用专属牧场出品的新鲜牛奶)、不用果酱(选用应季新鲜水果)、不用香精色素(全部真材实料)、不会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坚持门店手工现做)

我希望冰淇淋的颜色、味道均来自于食材本身。举例讲,有些草莓本就是淡粉色,但商家偏要人为地让它变成看起来更有食欲的红色,这对人体无益,只是有助于销售。

应季水果的酸甜度必然有所不同,我们为什么不接受自然的馈赠呢?自然界本来就不是千篇一的,如果每个人吃到的水果都是一样的味道,你不觉得无趣吗?


姚兰:你之前在媒体采访中提到,意大利国民吃冰激凌的频次极高,当天现做的冰激凌基本上能够售罄,几乎不需要考虑新鲜度,但中国不能直接照搬意大利的售卖方式,否则十几种口味的冰激凌可能要半个月才售罄,所以野人先生开创性地采用了“当天现做,分时售卖”的模式

崔渐为:我们早上供应的口味非常少,最多三种,因为上午客人本来就很少;到中午十一点半,再增加两种口味;到下午四五点了,又增加一些口味,以应对晚上高峰客流。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从原料采购,到现场把冰淇淋做出来,我们每一个环节都在和时间赛跑,所以我们后厨贴了一句话:时间是冰淇淋的敌人。

举个例子,我始终坚信,现场削皮去核,再打浆,最后倒入冰淇淋机,这一口刚出锅的芒果味冰淇淋就是能让人一口惊艳的产品,好产品一定会说话。


姚兰:这个售卖模式很难学吗?

崔渐为:目前大部分冰淇淋品牌都打出了“当天现做”的口号,但是当你到了晚上十点钟关门的时候,看着售卖柜里还剩这么多冰淇淋,你真的会倒掉吗?这就和利益发生冲突了。如果你在九点钟没有我配套的买一送一的活动,没有排起队来,你很难做到“拒绝隔夜”。


姚兰:谈到冰淇淋产品本土化创新,你们怎么开发中国味道?

崔渐为:跟着国家地理标志寻找好食材,研发低脂、低糖、清爽的冰淇淋产品。浙江仙居杨梅、湖北松滋蜜柚、广西横县茉莉、陕西眉县猕猴桃、黑龙江五常大米是这方面例子。野人先生会把这些口味带到全球,海外消费者觉得野人先生不一样,一定是因为我有这些口味,而不是巧克力味。


搞创作,贵?

姚兰:我觉得野人先生冰淇淋的形状也完全不千篇一律,店员打出冰淇淋的最后那一下,给我一种写毛笔字般挥洒自如的感觉。有小红书用户说,店员是不是都学过建筑学,给我打成了“冰淇淋大厦”。

崔渐为:拉丝带尖的造型是我们独创的,你说它有意义吗?在我们看来意义巨大,但是可能在别人看来分文不值。挖球也是OK的,但是我认为太无趣了,所以我们自加难度,想让冰淇淋体现出一种昂扬的生命姿态。每一支冰淇淋都有着天然的、不一样的纹路,这就叫创作。

打好一个冰淇淋不容易,就像你说的,书法要有力道,得经过千万次挥毫;也像打球,状态不好,自然影响手感。你看有一张海报上的开心果冰淇淋,那就是我打的,我自己打也不是说每次都成功,也是要多试。我们有些年轻小伙伴在这方面悟性很高,蛮享受这个技艺提升的过程。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庄子说过,器物有魂魄,匠人自谦恭。冰淇淋是我们一生的追求,我们精于此道,以此为生,一定要让自己在各方面变得专业。


姚兰:我看你们每年都会举办“匠心杯”比赛,大家比试谁打的冰淇淋漂亮。

崔渐为:我们很重视培养伙伴们对于冰淇淋的敬畏心,也会邀请一些加盟商朋友到现场观看。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玉米杯也是你们的得意之作?小红书上有挺多讨论它能不能吃的帖子。

崔渐为:是的,我们做一切事情的前提都是要差异化,既然要开模具,既然要做一个专属于我的东西,那为什么不做出我的特点呢?

过去,冰淇淋和华夫筒是天然的CP,华夫筒也很好吃。杯子呢,要么是纸杯,要么是塑料杯,开口都是圆形的,我就干脆用玉米面做成了方形杯,这个杯子我们申请了专利。它的壁厚很厚,手感温润,隔热性很好,有质感,有美感,更重要的是极度环保。不过,它不能吃啊,它也确实不好吃。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品尝勺是另一个差异点,别家是塑料做的,你们是纸片勺。

崔渐为:也是为了环保,客人多次试吃,不会有心理压力。


姚兰:你会怎么解释野人先生卖得贵?

崔渐为:早在2015年,我们就有28块、38块两种价格。我也知道38块贵,28块就已经够贵了,但因为我们用的是高品质的应季水果,成本确实高。如果我们不用这么好的原料,模式就不成立。野人先生仍是一家初创企业,我们是在合理地计算了成本和利润的情况下,定出来的这个价格。

其实有部分华东消费者反馈,野人先生把Gelato价格打下来了,因为相比一些国际Gelato品牌和国内的Gelato主理人品牌,同一克重,野人先生卖得更便宜;同一价格,野人先生的克重更多。

我相信消费升级的趋势是长期确定的,没有人不喜欢高品质的产品。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收入逐渐增加,野人先生不涨价就是降价。


姚兰:野人先生从15平米的角落起家,现在探索出哪些店型?

崔渐为:50平米左右、有堂食座位区、装修有一些品质感,这样的店型是最适合我们的。

过去,很多冰淇淋店是没有座位的,商场只给你一个10平米左右的小摊儿或者小柜台。慢慢地,我们给很多甲方做说服教育,同时也拿业绩说话,它们才愿意给到我们大面积门店。比如,我们在去年7月首进上海,上海80%的门店都是位于一楼、50平米左右的大店。

未来当我们进入更高端一些的商场,我们会考虑推出专属店型。


冰淇淋品牌站在茶饮品牌的肩膀上扩张

姚兰:逆势开店,很难不参考霸王茶姬的做法吧?

崔渐为:我们外地开店确实有参考霸王茶姬,就是先设立分公司,然后把老人派过去,打爆首店,这样势能就出来了。接下来快速推进,因为踩过坑后,我们太清楚哪些地方可以开店。以上海为例,近一年我们开出了150家店,街边店、景区店都有,没有一家失败。


姚兰:去年你们快速扩店,没有引入重要人才吗?

崔渐为:有的,我们华南分公司总经理刘文娟就是。她是我开第一家分时售卖Gelato店所在购物中心(天津大悦城)的创新业务负责人,很感谢她给到我们机会,是她把我们招进去的。她有非常好的品牌服务意识,完全不势利,我们合作非常愉快,加上我的店开出来非常长脸,证明了她的选择是对的。

那时候,我们没有利益关系,我也因此可以比较真实地判断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及她的能力与我们是否互补。直到去年,我们需要开拓华南市场,我想着彼此认识十多年了,就问她是否感兴趣?结果一拍即合。一星期之内,举家搬到深圳,幼儿园也找好了。有创业基因的人啊,碰到这样的机会,不会犹豫,而是冲上去开干。

前面聊到,我有谨慎的一面,重要的人才都是需要我了解得足够深,才能加入公司的,TA绝非那种快速进来的乌合之众。


姚兰:野人先生在去年正式放开加盟,但我了解到你们至今仍然没有组建专门的招商团队。

崔渐为:我们确实没有招商团队,相当一部分加盟商是通过门店询问店员转化过来的。我认为,加盟是最不需要去推广的,因为加盟商是最敏锐的一帮群体,如果你没有发现我,就说明我不够优秀,那我们就持续地去向内求,做好自己。


姚兰:野人先生品牌定位比较高端,对于选址、运营的要求较高,和你们最匹配的是职业加盟商?

崔渐为:没错。


姚兰:每一个加盟商都要经过你的面试?

崔渐为:没错。我们主要聊价值观,我不看重资源,更看重TA如何激励员工,是不是有一帮人跟着TA走了好多年;以及TA本人有没有服务型人格。


姚兰:对加盟商的开店数量有限制吗?

崔渐为:我们要求你先开一家,三个月后,我们会对你考评,只有你真正理解业务模式了、运营水平没问题了,才允许你继续开,但后面往往它的开店速度就更快了。

举个例子,在华东市场,我们去年7月15号才开第一家店,到现在开店开得最多的加盟商已经开到接近40家了,单一加盟商复购率极高。在野人先生这里,开5家—10家店的是主流。


姚兰:你前面提到冰淇淋品牌站在茶饮品牌的肩膀上扩张,野人先生最喜欢哪些茶饮品牌的加盟商?

崔渐为:喜茶、霸王茶姬、1点点。名创优品的加盟商也是我们优先考虑的。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野人先生的运营要求里,哪些是茶饮品牌所没有的?

崔渐为:比起茶饮品牌,野人先生更在意店员与客人的互动。比如,出餐后,店员会说“无添加,化得快”,提醒客人抓紧食用;我们把试吃当成战略在抓,如果我们不主动一点,好多大老爷们这辈子都不会吃一口现做的冰淇淋。


姚兰:哈哈。我看很多小孩儿都挺爱和试吃员聊天的。

崔渐为:是的。试吃转化率确实很高,是一个很好的获客手段,但这只是第一步,让你注意到我。第二步,我们试吃员会尽可能多和大家聊聊天,建立情感链接,小孩确实会给予正反馈,但成年人......有时候我们也挺难的,我们想要热情,对方有防备心理。


姚兰:你们在2011年就安排了专门的试吃员?

崔渐为:那会儿还没有,野人先生的“试吃”也经过迭代,现在到了5.0。

1.0,设置试吃柜台,如果有顾客想试吃了,我们再为你介绍口味,可能今天大部分冰淇淋品牌也就学到这儿了。早些年,一些外国冰淇淋品牌甚至不提供试吃服务。

2.0,看到有顾客站在门口,店员在吧台主动邀请试吃。但对顾客而言,心理压力比较大,因为走了几步路来到吧台试吃后,如果不买,就会比较尴尬。

3.0,专门定制了一个小冰箱,置于门店过道里。

4.0,做了一辆精致的小车,它算是保温性能更好的冰箱。

5.0,门店前面永远有一到两个店员,积极地招揽试吃。只有工具箱是远远不够的。


姚兰:你们门店前面一直在排长队,排队是一个很无聊的事情,怎么减轻顾客的不爽感?

崔渐为:当我们现做的冰淇淋刚出锅,我们会盛出来一杯从前到后给每个人品尝下。在排队过程中,如果顾客被多次投喂,这时候TA不但会认为这个品牌真热情,还会觉得刚出锅的冰淇淋真的更好吃。比如,一些不吃榴莲的朋友会因此被转化了。我们就是想让更多人尝到野人先生最新鲜的好产品。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我好像没看到你们参与外卖大战?

崔渐为:不搞。


有进取心,也有平常心,不做苦大仇深的创业者

姚兰:在冰淇淋领域,钟薛高是无法绕开的话题品牌,它拿到的融资接近13亿元,估值一度达到40亿元。它的产品其实不差,对于它如今的遭遇,我感到很遗憾。

崔渐为:钟薛高验证了我从2008年就有的认知——冰淇淋不适合电商化,仅此而已。我坚定不会做电商。它在产品上、在品牌上都相当有建树,最终发展成这样,我也很惋惜。


姚兰:2019年你们断臂求生,那一年存在所谓的“至暗时刻”吗?

崔渐为:我记得很清楚,2020年春节完,大家还是很懵的状态下,我是很冷静的,从老家回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带我老婆去银行把房子抵押了,因为我公司这个时候体质很弱,不知道后面会恶化到什么情况,必须准备好一大笔钱,备在这里,但事实上我们是没有很多储备的。

我非常感谢我老婆,她都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无条件支持,但是这笔钱在疫情期间没有动过。也就是说,储备粮还没有派上用场,我们就通过各种自救办法,好起来了。

所以,我们的底线是很高的,就是不会轻易地把自己干死,我们要留在牌桌上。以前我常跟团队讲,大不了就关掉一些店,我们都回到门店去当服务员,因为我第一家店就这么过来的,那会儿我还有时间去打篮球呢。我绝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创业者,我要享受创业、享受生活。


姚兰:你创业以来做的最重要的决策是什么?

崔渐为:我最大的决策是,冰淇淋这个事情我要做一辈子。


姚兰:我想到《黑神话:悟空》制作人冯骥说的那句话:踏上取经路,比抵达灵山更重要。

崔渐为:我们特别认同西贝的一个企业文化理念:不争第一,我们干什么?我们有进取心,在商场里,勇争饮品店第一,而不只是冰淇淋店第一。但另一方面,我们有平常心,不会把结果看得太重。所以,我们既表彰胜利,也会颁发精神贡献奖,意思是尽管结果不太好,但TA努力了。

2021年,西贝拍了一部叫《马姨》的微电影,这部片子讲述了早期西贝财务人员马姨(马践春)在西贝工作20年的一些故事,我看完很受鼓舞。什么是“马姨精神”?做到了就是做到了,没做到就是没做到,然后努力去做。企业文化就存在于这样一个个鲜活的人身上。


姚兰:张伟丽(中国首位、也是亚洲首位UFC世界冠军,野人先生品牌大使)也是无惧挑战的女性代表。

崔渐为:在代言野人先生之前,张伟丽就已经是野人先生多年的粉丝。我们推文里有这么一句话:打最苦的拳,吃最甜的冰淇淋。张伟丽在传统西方强势的格斗领域,代表中国人占据了一席之地。野人先生也希望在西方品牌强势的冰淇淋领域,杀出一条我们的路。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姚兰:常规问题,野人先生目前的短板是什么?

崔渐为:没有短板。


姚兰:这么自信啊?

崔渐为:为什么要假装谦虚?对于各种意见,我可以很开放地去倾听,但是否采纳,以及采纳多少,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我想说的是,我清楚什么时候要出什么牌,不会一下子全打出来,我创业有自己的节奏感。


姚兰:以五年一个周期计算,野人先生跨越三个小周期了。

崔渐为:要说跨越周期的中国餐饮企业,海底捞是绝对的代表。我上学那会儿,黄铁鹰老师(华润集团前高管,后来去北大当教授)有一次邀请张勇(海底捞创始人)来到我们的课堂上,分享企业的经营理念,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一家餐饮企业可以如此受人尊重。


姚兰:泡泡玛特成立15年了,近两年业绩炸裂,创始人王宁有一句名言:尊重时间,尊重经营。

崔渐为:阅历使人坦然。


姚兰:野人先生最终想开多少家店?

崔渐为:不设目标,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结果。


姚兰:这么多年过去,有什么事情是你一想到就很欣慰的?

崔渐为:我们创始人铁三角一直走到今天。

对话野人先生崔渐为:做冰淇淋就是在创作,我害怕无趣

封面来源:野人先生现做冰淇淋创始人崔渐为


作者公众号:姚兰 Yvonne(ID:gh_a9e6a4ce16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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