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反击——给事业不顺利的兄弟们励励志

举报 2008-11-12

去年电视剧《奋斗》刚刚开始红火的时候,我惑于石康、赵宝刚、佟大为的名头买了套盗版碟认真学习观摩了一遍,看完以后我怒了!

那个剧如果叫《阔少》、《贵族》、《珠光宝气》之类的名字,我都没意见

可是它偏偏要叫做“奋斗”!

男主角大学毕业忽然冒出个超有钱的海归生父,硬把他往成功的路上逼。他只好勉为其难做了个项目拿了两千万提成,随手买了个大别墅。然后还成天闹情绪、装得很不情愿

一个女主角大学毕业啥也不会、啥也不干、啥也不想学,就当了个总经理,因为她爸爸是董事长

另一个女主角据说是穷人家孩子,也不怎么工作,谈恋爱谈得无聊就移民法国

如果这也叫奋斗的话,我不知道用什么词可以形容我和我身边的这些不是主角、也没有富豪爸爸的广告人、设计人

我还记得刚到上海的时候,天天半夜零点差一刻下班,然后象TMD灰姑娘一样狂奔下楼追赶末班公交车

我记得很多次通宵赶稿直到天亮,看到早到的同事帮忙带了早饭,温暖得要掉眼泪

我记得这些年看到的许多广告新人,为了能进梦想中的公司,拿着菲薄到不够生活的实习薪水玩命工作

我记得许多年来在blueidea上看到的那些月薪一千的网站美工,在一片黑暗中互相激励、摸索方向,憧憬着有一天能理直气壮地自称是“设计师”……

我不知道这些艰辛和付出,这些梦想和追求应该叫做什么

在经济寒流已经日渐封冻广告业的现在和将来

或许我们都会经历更多的故事

推荐天涯上一篇感动我的文章,虽然和广告以及digital都没什么直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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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地反击---我的战胜贫困的经历
作者:农笑非


 
本贴送给那些整天牢骚满腹、怨天尤人、穷困潦倒的达人们。


2005年,我34岁。
34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你可以没钱,你可以没权力,你可以没朋友,但你得在某一个行业站稳脚跟。否则,这辈子你基本就与你的理想绝缘了。
而我,就处于这样一个现状。

我没房子,和老丈人他们住在一起。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然后煮一大碗面条(有时候是老丈妈顺便帮我煮好),狠狠的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我上班的内容估计和现在天涯的有些筒子类似,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论坛,大游戏。而打游戏我只打小游戏,对什么传奇等网络游戏不是没兴趣,而是没心情。
如果实在是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的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3年,即从2002年开始,一直到2005年。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老婆在一家国企上班,每个月有1000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用各种理由找老婆骗个三伍佰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骗百十元。

弟弟开一间“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这间“公司”我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的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月我在弟弟那里可以还是可以拿个两三百元。

这样,我每月的总“收入”也有个七八百元。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钱,每周固定32元的足球彩票。
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2000多元的赌债,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管得少,基本上是外公外婆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以上就是我2002年到2005年的生活状况。我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特恶心,特垃圾。

我为什么从2005年开始写呢?那是05年以前基本没什么可说的,整天昏昏耗耗,行尸走肉。别说自以为的辉煌了,就连说得出口的挫折也没有。
人都到那份上了,还会有挫折吗?
但是02年以前还是可以说一下的。
我71年生人,农村人—也就是现在网上那些前卫女性普遍叫嚣千万别嫁的那种人。
读了个破中专,纯粹浪费我三年光阴。
中专毕业即开始到处打工,自认为是个有文化有身份的人了(现在想来好笑),差的工作不愿做,好的工作没人要,就这样一天天耗日子。
穷,但是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那种大器晚成的人。
毕业两年后,日子开始慢慢好转,有了点积蓄,便开始自己创业。那是95年,挂靠在一个政府机关下面开了个公司,纯粹一皮包公司,表面风光,内心彷徨。支撑两年后关门。
98年来到现在所在的城市,先是在一电子企业打工,经过几次过渡,两年后成功的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做分公司总经理—-这也是我打工生涯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当然收入也还可以,号称年薪8万,实际上一年下来,只存了2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城市人,在一国企上班。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稍微交待一下我老婆。比我小4岁,城市独女,父亲是某国企中干,母亲是某国企职工,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也让她显得娇生惯养兼颐指气使,稍不如意便暴跳如雷。刚和我认识时,因我处境尚可,对我颇为依顺,及至我失业,慢慢的脾气就变了,开始我还反抗,后来处境不断的糟糕,便失去了反抗的底气。最恼火的一次,是我在一次生病期间,她竟然叫我滚,当时那个气啊。后来想想算了,她这人吧,心眼不坏,只是不太懂事而已。
好了,以上算一点背景交待吧。我的故事要从05年开始,因为05年是我最垃圾的一年,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我准备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
2005年8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我自认为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我无聊,我参与。渐渐的,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无私的在贴吧顶帖,并大方的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十五次短信。
十五次短信就是十五块钱,这差不多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十五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表达是一种快感,但我常常为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02年以前,我还有一批清谈的朋友,常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后来处境差了,朋友们就渐渐的离我远了,或者说我离朋友们就渐渐的远了。象我这样的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的絮絮叨叨?
所以,超女那一段时间我是快乐的。
李宇春夺冠让我有些躁动。
从沧海一粟到万众瞩目,只有几个月时间,这引发了我一些思考。

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遥远,也许只要几个月时间。
我行吗?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为自己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打工仔我是不再当的了,我做不到吴士宏那样,也做不到唐骏那样。
我决定好好利用我和弟弟的“公司”,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平台,至少它有一间十平米的办公室,一部电话。
前面说了,“公司”主要业务就是靠弟弟帮别人维修电脑,间或帮人装一台电脑,赚个一二百的差价。
这类业务我帮不上忙,我不懂技术,也不会拉客。(“公司”开业的时候,我曾经到街上去拉人来修电脑,可能是长得蹉跎的缘故,一个都没拉来。我也上街发过小广告,也基本没有效果,这也是后来我为什么不到“公司”而天天逛网吧的缘故)
我的长处是“点子”多,我想靠“点子”找快钱。
05年正是房地产最火的时候,所做工作凡是与房地产沾边的,基本都混的不差。我希望在这方面寻找突破口。
其时我老婆的一个亲戚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饱和。
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老婆的亲戚运输,中间吃点差价。
有了这个思路,我就天天到“公司”上班了。
每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电话过去咨询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是一掮客,买空卖空。土建得找建筑公司,建筑公司又承包给了包工头。
一通通电话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打。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7岁的弟弟生活。
但我又觉得这是个好路子,也许是我改写人生的一条路。
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那时我包里常常拿不出10块钱,到工地要坐车,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经常找弟弟拿钱,实在是羞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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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弟弟支持我,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两百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苍天不负有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时候,我真的就接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我老婆的亲戚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婆的亲戚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块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要赚一万多块钱。
一万多,在05年,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龙凤呈祥,以资祝贺。

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单笔超过万元的钱。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酌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我在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它工地,滚动发展。
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我老婆的亲戚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要么我们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的办个招待。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过了几天,工地如期开工,但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我老婆亲戚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10天或半月结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第二个问题是内讧。我老婆的亲戚知道我接成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给包工头说好,把每个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本来我给我老婆的亲戚都说好了(为方便称呼,以后就叫他老L),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我白捡一万多块钱。
亲戚,在金钱面前啥也不是。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
再让步,5块,还是不干。

在老L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最后他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面对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三千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二千五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对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这是我02年到05年间,挣到的第一笔钱。
事后我想,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着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
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打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那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钱给儿子买了几包奶粉,剩下的自己作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通过这次和老L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身上有没有车费了,也不再象以往那样精心的计算着公车的线路。
渣土运输业务并不象想像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
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最终泡汤。
看来,我能联系上之前的那笔业务,实在是运气好。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上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一天早上,我做出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湾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里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我向一个开挖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看一眼。
我就坐在工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挖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始的时候,一般有挖机先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
午后,有一辆白色丰田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进来,车上下来两个人,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我连忙小跑着走进办公室,恭敬的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的看着我,不耐烦的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我失望的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激灵:渣场都没落实好,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通过这段时间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是我一个人才想得到。
偶尔也和同行在工地上碰面,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吹牛皮,有一次在一个工地遇见一个同行在给包工头吹嘘他家里一共有十二辆车,全款买的。乖乖,十二辆车价值近400万,看他那身行头,跟我差不多,我看不出他的身家有400万。
但这个同行让我尤其厌恶,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
我决心和他斗一斗。
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心里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发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象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正想间,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里面那两人正在象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对包工头介绍另一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包工头客气的请二人坐,以为我也是和他们一起的,请我也坐。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我连忙站起来也想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欢: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一等,回头和我谈。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比后谈的未必就有优势。
除了挖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几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越不是滋味。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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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读过本贴的人中有搞渣土运输业务的,那你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的勾当的。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的了。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尽管每个工地都会向这类部门交一笔“保护费”,但并不妨碍这些人帮朋友介绍业务啊。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望尘莫及了。
原来我还想和这两人斗一斗,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下来休息。
手机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我立即挂断,再回拨回去。
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现在没事。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打1000回来。母亲高兴的说哪用这么多,500就够了。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打1000元钱回去。弟弟说“公司”总共只有300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元都亏进去了。
我想了想,给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元吧。
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问我要钱,她很要强,从来不向儿女们伸手。
我们兄妹共5人,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弟弟是超生的,还没结婚。

在母亲的心里,姐姐是“外人”(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泼出去的水),弟弟还小,无形中,我是她心目中的顶梁柱。
而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要打折扣。
在她的记忆中,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就有钱,所以她常给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的坐到了天黑。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Y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我得说一下为什么我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到这个家庭。

老婆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这些尚可以磨合,只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里优势会起作用。但我混得不好。

老婆嫁给我的时候,除了没房,其它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他们轻看。
有很多个夜晚,在老婆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火诉说着我的无眠。

岳父岳母的肾大概不太好,很多次我都看见他们凌晨两三点钟起来上厕所,自然他们也看见了我抽烟。

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睡不着觉,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前途和事业。我是空气。
所以我说我从来没有融入到这个家,至少没有“团队”的感觉。
但我每天晚上都得回到这里,感谢他们,让我的身体没有露宿街头,尽管我的心在露宿。
姓Y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平安保险的业务员。从谈话得知,岳母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两份保险,一份1800多,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
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只是叫我拿钱。
接过Y女人递过来的发票(Y女人说她已将保费垫付给了公司),我彻底无语。

我对Y女人说身上没钱,过两天再将钱给她,她说我和你妈都是老朋友了,没啥。
寒暄几句,Y女人告辞离去。
是夜,彻夜无眠。

过了两天,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Y女人来拿保费来了。
我确实拿不出来钱,我也知道弟弟那里没有钱了,我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回头我再给她。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已被无声的挂断。
我很后悔向岳母开这个口,我发誓,这是我唯一一次请她帮忙。

我想岳母应该知道我的处境,尽管他们从来没问过。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买自作主张给儿子买保险。
她疼爱孙儿没错,但她可知道近2000元对我意味着什么?
也许她抹不开老朋友的情面,难道要我来为她的情面买单?
不管怎么说,这无端欠下的债是要还的,我只得给老婆说好话。
我老婆是这种人,不论什么事情,说得好,全副身家性命都可以交给你,说得不好,芝麻大的事情可以扯出天大的窟窿。
还有,老婆因为从小家庭条件不错,做什么事情都不量力而行,只要她觉得好,她就去做。儿子的保险她是参与了的,她说,这是为儿子好。
但老婆也确实没钱,每月千把块钱,有时我还得从她那里编个三两百来花。
让她找她父母帮忙垫付一下,老婆却不干了,数落我对儿子不管不顾,给儿子买个保险还要她父母给钱,要我这个当父亲的做什么?
我无奈,真的无奈。
临近春节,我病倒了。
贫病交融,自古如是。
医生命令我必须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借的,他给人修电脑结交了一些朋友,他的朋友比我多。

我已经近一月没有回“家”了。
老婆偶尔也打电话问我在哪,我总说在外面有事。
不想回“家”,也是躲债。那三千多块钱的保费,我一直还没给。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的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的轻松。
白天弟弟要回“公司”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对付一个晚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医院让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我老婆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我知道我老婆没钱,难道要我老丈人拿钱我医病。
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的忙碌着,日渐消瘦。
弟弟小我七岁,是超生的。原本应该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有时候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过去没珍惜机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我理解他的心情。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其实我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弟弟要求分家。与我猜到的一样。
分家就是分“公司”,但“公司”又有啥分的呢,办公室内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我理解弟弟,他真的撑不住了,我也不再想拖累弟弟。我同意了。

弟弟说我们还是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本来我要那办公室没有任何用处,我又不懂电脑,但想到可以给弟弟分担一部分房租,我便说我也在里面办公。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像的复杂。
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6000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分家结束,我的心蛮复杂。
我和弟弟相依为命5年(他99年被我带到C市),从今天起放单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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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到了。
我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回到了“家”。
尽管我不想回去,但没办法逃避。我没有正当理由不回去,特别是春节。
老婆询问了我这段时间的去向,想不出撒什么谎合适,索性告诉了她。
又是一顿数落,说什么只把弟弟当亲人,没把她那一家人当自己人,生病了都不给她们家说一声。
我的确没有道理,只能沉默。
老婆没有把我生病的事告诉岳父岳母,她是个孝顺女,她不想让她父母担心。
岳母也没有向我提保费的事情,我也不问。
问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按照计划,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到“家”里来。其中有我老婆的两个表姐夫,两个表妹夫。我岳父兄妹5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嫁得都不错,当然除我之外。其中一个是刚从国外回来,在美国读博士后。
这个博士后让我岳父全家都感到荣光,我以前不止一次听我岳母和邻居介绍:她有一个侄女婿是博士后,在美国。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岳母突然提议让老婆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这么旧。
老婆给了我三百块钱,让我各自去买。
我接过老婆递给我的钱,想像着明天“家”里热闹的情景。我穿的这一身的确太煞风景,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怎么回答?
我带着儿子在街上溜达,一派节日的气氛,但我看起来是一片萧瑟。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一百二十块钱的烟花。
我没有买衣服,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家”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的通着电话。
我把剩下的钱还给老婆,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作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都是聪明人,又何必捅破那一层纸。
老婆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儿子的哭闹从门逢里传出来,我轻轻的嘘了口气。

日期:2008-11-6 21:00:23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自然,他不会将我们的窘境告诉我们的父母。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的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看电视。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踟躇在街上,看着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像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老婆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这样过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
闲下来的时候,我不得不思考我的未来。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只是在想怎么生存。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我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或者,是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那个破中专,这玩意儿让我无法回头。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
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在我们村子里的乡邻们的羡慕的眼光中读了三年书,毕业后分到一个工厂,第二年就发不出工资,事实上破产了。我和同事们都成了游民。
大家开始纷纷寻找出路,我开玩笑说,大不了我回去种田。
但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有人读中专不算新闻,如果有人读了中专又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得必须混好,这是世俗。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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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11-7 18:47:15
因为读了一点书,便很容易把自己太当回事。
有时候也没办法,你可以不把自己当回事,但别人不这么想,久而久之,就只能按别人的想法去活了。
我说过,我98年到的C市。刚到C市,没有熟人,没有朋友,自然周围也没有关注的目光。
这其实是一种很好的氛围,让人活得很真实。
后来到了上市公司,似乎混得不错,便多了些轻狂,以至于败走麦城。
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处境便一天不比一天。也尝试着想找一份工作,但总没有如意的。
不如意,是因为老想着找一份和原来差不多甚至比原来更好的工作。
现在的工作应该比前一份更好,否则便是掉价。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我也不例外。
所以尽管我和弟弟合开了一个“公司”,实际上心里还在期望着能有一个更好的职场。
这样的机会始终没有出现,日子便不可收拾的糟糕。
现在想来,我的潦倒,缘自我的期望太高。
也就是说,我太把自己当回事。
春节一天一天的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的增加。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平等的感觉很舒服。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尽管我跑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再说,我没有把握撑到下一个工地的来临。
我得先想办法活下去,这是当务之急。
如果说以前我还可以勉强依靠弟弟的话,现在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能做什么呢?也许只有当建筑工人。
我不止一次想过到建筑工地去当一名民工,只是下不了决心。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现在不了。
民工有的我有吗?没有。
你可以把自己很当回事,但你却连民工都不如。这就是现实。
所以,我决定去建筑工地干活,我得活下去。

日期:2008-11-7 20:18:07
春节过完,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来几块腊肉。
想想,竟然好几天没有吃肉了。真的没想起过要买点肉吃。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我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我急不可耐的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我想找偏远一点的工地,为的是避免有熟人看见我。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活干。
我仍然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弟兄挤在一个铺上。
曾经,我在弟弟眼里是个能人,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
这天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的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活干。
我被他当着骗子,他说我不象民工。
我诚实的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他又回来对我说是否真的想找钱。
得到我的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我在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都还没来,所以才让我帮忙。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材料室,让我把一个纸箱转运到另外一栋楼的房间。
第一下我差点闪了腰,我没想到如此的沉重。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只有百十米的距离,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他只会给五块钱。
我退给他五块。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挣一份普通的价钱。
被人为的拔高,后果很严重。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交谈中,得知他叫老C,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老C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象干活的料。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他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只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龙凤,就没有递。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
日期:2008-11-7 22:01:57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身的工作。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第二天就接到了老C的电话。
老C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去帮他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我说我没钱垫,老C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的都有。
我打电话问老C到底要哪一种,老C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C通了电话,确认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镀锌管买成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C说只买成14块一根,我的力钱他看着办。
老C给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默契好,找老C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C。
通过这件事,我获得了老C的信任,在他面前说话便放得开些了。
正月十六到了,在老C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
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象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这么算来一个人一个月可以挣3000多块?不是,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老刘和小张跟我一个组,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配对,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他们才愿意。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电锤拿在手里就象一把冲锋枪一样,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的响。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象不是自己的了。
还有灰尘也不断的往眼里钻。
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把最累的活给我。
我打一眼,然后狠狠的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在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日期:2008-11-7 22:40:32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给弟弟说。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老C摆龙门阵。老C说我现在真的象个民工了。
有时,老C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很杂。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给老C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帐,挣个顺手钱。
帮忙帮多了,我发觉老C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
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这么多,老C也不是电脑。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现在我和老C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问老C要烟抽,老C总是连烟盒都扔给我,让我自取。
从来我都只取一只,剩下的扔回去。
有一次我对老C开玩笑说,不如我来给他供材料,他仍然按以前的价格和我结账。
老C竟然爽快的答应了,还说免得他一天往市场上跑。
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得先老老实实的做我的安装工。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1600多块钱的工钱。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我和老刘小张都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接钱时,他们豪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凑足了四千块钱,我想回趟“家”。
我要把这四千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这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非议过她。
我得看看老婆,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更重要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儿子,你会想我吗?
—————————————————-
日期:2008-11-8 18:08:20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
在工地外边的一个小卖部,我给儿子买了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没啥变化,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的。
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机械的问我吃饭没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肆意的吃着优酸乳。
老婆默默的看着我,无言以对。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补我,我没干。
我们尴尬的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内退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我和老婆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腔,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
看起来很和谐。
说实话,我不想和老婆离婚,不是老婆好得不得了,自己的老婆,我知道她有哪些毛病,也知道她有哪些优点。
但主动权不在我这一边,象我这样的男人,也许根本就不配有老婆。
老婆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我说什么呢?我应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呵。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终于,我努力的对老婆说,希望她能给我半年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还是沉默。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日期:2008-11-8 18:20:03
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着我的安装工生活。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只是偶尔,我会向往一下有房有车的生活。
这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生活,让人心悸。
于是闷头干活。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C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的大家都混熟了。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很懂,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一块工作。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我有些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缝隙。
我说了我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了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心思。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当我以各种理由向老婆和弟弟伸手的时候,冠冕的理由下包含着一颗屈辱的心。
(以上是上来之前刚写好,还有一点还在写,请稍等。)

日期:2008-11-8 18:57:17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的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让我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似乎有一个机会来了。
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C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我却打起了主意。
我对老C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有不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我现在都佩服我的厚颜无耻。
老C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D总定。
D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
我把对老C说的话对D总说了一遍后,D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叫我赶快联系。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我离开D总的办公室,一路小跑着离开工地,打了一个车(我都记不起有好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我在谷歌上疯狂的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的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也不知打了多少电话,“表哥”找到了。

日期:2008-11-8 19:16:41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绝迹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我和“表哥”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定,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我曾设想过表哥要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第二天上午“表哥”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表哥总的供货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表哥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表哥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20天后,表哥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通过这次合作,我和表哥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我开玩笑说我来给你跑业务啊,表哥说好啊。看得出,表哥业务不太好。
表哥姓赵,不是本地人,很耿直一个人,说啥是啥。
我发现真正做生意的都比较爽直,只有那些掌控不了局面又想沾点荤的人才不好对付,其实想想,大家都不容易,都想多挣俩钱,我又何尝不如此。
5000块钱拿到手后,我准备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先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找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过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们。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扑哧扑哧的往嘴里送,看见我,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沿。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三千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
我把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要领工钱了,老刘的钱领了工钱再还他。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弟弟的维修生意并不好,每天这么不死不活的耗着,我给他说坚持一下,也许幸运离我们不太遥远。
————————————————
日期:2008-11-9 12:48:59
十八、
同“表哥”的这次合作让我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也因为这次合作,表哥初步认可了我的业务能力。我让表哥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候,我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并且不象做其它买卖,不需要运作太复杂的关系,只要价格合适,和老板的交流对胃口,还是很好做的。
那段时间,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趟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上的客户信息。
当一个人的面临困难的时候,迸发的能量是惊人的,老刘和小张见我一天鬼鬼祟祟的,取笑过我很多次。我也不解释,仍由他们取笑。
我需要钱,我还欠着债,我不能想像弟弟被人追债时的尴尬。
我需要钱来挽回我的婚姻,尽管我老婆从来没对我说过离婚,但因为我的处境,我们已处于事实上的分居状态。
她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是因为她失去了过问的必要。
我需要钱来为我的父母安排一个好的晚年,他们把我抚养成人,送我读书,从来没期望过回报,但作为他们视为顶梁柱的儿子,我得还给他们欣慰的笑容。
如果说我在工地当民工是为了解决我的个人生存的话,那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兄长应尽的责任。
当然还有面子。
我不可能长期做一个民工,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当民工,连我弟弟都不知道。
我知道民工这两个字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们,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们,我需要给他们一个交待,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所以,那段时间,我没有任何杂念,当民工满足生存,当推销员挣钱。
为了钱,费尽心机。
我有收获。
两个月过去,我给表哥的厂签回来二十几万的桥架的桥架合同。
我是业余的,没有人知道这过程的艰辛。
我向表哥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AT工地,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接纳了我,现在我准备走了。
老C,是你给了我生存的机会,我不会对你说谢谢,我只会在心底祝福你。
还有老刘、小张,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总是那么踏实,谢谢你们无私的借钱给我。
如果说过去三年我一直没找到方向的话,在AT工地,让我看到了未来的天空。
我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日期:2008-11-9 12:58:26
十九
我拿着在表哥那里预支的钱,我得先搞定我的婚姻。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我得让老婆看到希望。
在一个晚上,我把老婆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的和她谈一谈。
在茶楼同老婆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份奢侈。
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奢侈有算得了什么呢。
我仍然向老婆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会预知下一个婚姻就比现在的好。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老婆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她的一切,都是我那不言不语的岳父做主,所以,我只是想让她把话带给岳父。
老婆明显的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看得出她还是有些欢喜。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的揣在兜里。
过了两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冷战结束。
——————————————-
日期:2008-11-10 18:20:29
二十、
我没有到表哥的厂里做专职的业务员。所以,现在,我相当于还是一个游民。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一个中介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正儿八经的阵地。
弟弟仍然修着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我对桥架厂老赵(表哥)说我自己开了一个皮包公司,希望他以后给我更大的支持,老赵说没问题,都老朋友了,绝对支持。
我和老赵吹了一阵牛,我听得出老赵的意思是希望我到他们厂去上班,许诺给我更丰厚的提成,我没干。我想过,如果我到了老赵的厂,虽然有底薪,但提成政策他都制定好了,大头始终是他的,并且只能卖他的产品。如果我自己干,我手上有了单子,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讨价还价,还可以拿其它厂的价来杀他的价。再说了,假如我进了老赵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老赵也不会无限期的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说之前我做的是为了生存的话,现在,我已经不满足于生存。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又忘了昨天的伤。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不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生意,对任何人都陪着笑脸。
我对客户说,您就把我当成一个跑腿的,您在办公室歇着,我来给您跑腿,我只需挣点跑腿费就行了。
我说得很诚恳,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我缺少上游资源,建筑工地大家都明白,很多材料是需要垫款的,我垫不起。建材市场的门市遍地都是,但没有一个门店愿意赊货给我。
我对很多建材的价格都不是太熟悉,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所以我只能在跑腿中寻找机会,在跑腿中发展。
因为诚恳,也获得了不多的几个客户的信任。偶尔,也叫我送点小材料。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一分钱都没赚到。
不过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没准第三次就是大点的生意。
我一边在工地穿梭,一边往建材市场跑。
在建材市场,我极力套建材老板的近乎,希望混个脸熟,让他们信任我,好让我在他们那里拿材料时能给我账期。
这并不容易,且不说我和他们没有打过交道,其次,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的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没几个人相信。
所以我艰难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三年的时光,有几天,我甚至动了又回AT工地当民工的念头。
但我不能回去,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日期:2008-11-10 18:24:41
二十一、
一天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是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企业,我曾经到他们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M。
去找M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差不多他们都已经谈好了,我听M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我象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M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象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腥味,然后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哪怕是油锅。
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很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橇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M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的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M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做过桥架的都明白,很多桥架看起来很厚,那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M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M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M对他们的怀疑。
M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里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日期:2008-11-10 18:28:09
M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接着我和M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要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
我和M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从M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人,他们一直等待着我。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的踹在了地上。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趴着。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需要发泄。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远。
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的时候,我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在M的办公室,M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行,稍微降了点,基本上谈好了。但M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是经营部,M不愿意签,我只得又去找老赵,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定合同。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M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照例,我是在老赵他们厂拿的货,眼下,也只有老赵相信我。
2008-11-10
要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我还是03年春节的时候回去过的,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虽然落泊,但在父母面前还得努力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你们见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口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们面前表演。
但我想他们。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却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彻骨。
久了,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这次到F县,是我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门不入,我做不到。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这条熟悉的小路,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一阵阵触及我的灵魂。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象一张弓。
这就是她的人生。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喉咙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花。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愧对母亲的内疚,再多的泪水也洗涤不尽。
… …..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着话。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我苦笑了一下。
我宁愿母亲骂,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象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心。
你本来是个混子,就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而我就象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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